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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XXVII、晉江首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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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VII 、

彼得第一次註意到維拉,是在某堂地理課上。

那日,他離奇聽見夏佐與他人交頭接耳的低語聲。要知道,夏佐可是很少開口和他人說話的,就算開口,也只是幾個短句。

那麽,那個生人勿近的少年,現在是在和誰說話呢?

將目光從黑板上粉筆繪制而成的巨大地圖移開,彼得轉過身來,將手肘置於椅背好奇轉身,往教室後頭夏佐固定窩著的角落看去。

然後,他看見了維拉。

不可能有鄰座同學的夏佐,身邊多了一個嬌小橙發女孩,正皺眉咬著筆桿瞪著地圖,那焦躁的模樣有種不合稱的老氣橫秋,好像是操煩家計大嬸一般的神情。

而他們班上以難親近出名的野生動物夏佐,讓彼得十分驚訝的,竟在教女孩認地圖。

“我們軍團的地圖不是這樣畫的,這些是什麽東西呀?”彼得聽見女孩這樣不耐道。

而夏佐竟也沒發火,好似已經習慣女孩的毛躁,平靜解說起地圖示意的規則。

當時的彼得看到傻眼。

這耐心兄長一般的少年,真的是那個話不出三句就將人狠瞪的夏佐?

那天的震驚,成為了彼得觀察少女的起點。

彼得很快發現,這個被夏佐密切關註的女孩,的確是一個需要操心的對象。

女孩很喜歡吃零食,但是每天依舊準時吃飯,而且不管在校園的什麽地方,只要旁邊有夏佐或亞柏看著,就能說睡著就睡著。

彼得也慢慢發現,關註女孩的不只他一人。

觀賞野生動物般,保持距離觀賞維拉的男孩少年們,年齡層遍及低階中階高階,只要稍加留意維拉出沒附近的窗邊,就可以看見那些探頭探腦的男孩們。

就跟悄悄尾隨夏佐亞柏的女孩們是一樣道理。

“維拉長得好可愛,但是好可怕。”彼得與同班夥伴一起遠觀維拉時,夥伴們最常這樣感嘆,“要是她不是殘耳多好,要是旁邊沒老有夏佐出沒,那該有多好。”

彼得想起維拉與夏佐亞柏晨間在觀星塔的那些練習,不禁失笑,這些男孩卻步不是沒有道理。

“為何不試試約她出去走走?只是走走應該沒問題吧?”彼得好心建議道。

被問話的少年圓睜著眼,目光從樓下的橙發少女行走背影,呆滯挪到彼得臉上。

“我怕到不敢問。”少年痛苦道。

而仔細觀察後,其實可以輕易發現,維拉在校園裏除了夏佐亞柏之外,還是有其他朋友的。

維拉介於極度孤僻的夏佐與善社交的亞柏中間,一個微妙的平衡點,至少偶爾還是可以看見維拉跟新興貴族或平民的女孩們,一起走在校園裏。

有一次,彼得記得很清楚,在一個有著暖陽的午休時間,維拉給了他十分深刻的印象。

午休時間的學樓空空如也,大家都跑去圖書館或管家館午睡打盹了,只有彼得因為下午課程還未溫習完畢,索性留在二樓教室裏讀書,此時窗邊卻傳來女孩們稚氣交談聲。

有些昏昏欲睡,彼得探頭趴在窗沿,從窗邊樹木枝葉縫隙間好奇往下探看。

陽光穿過枝葉灑在底下女孩們身上。

彼得看見了低階學級的幾個女孩,裏頭有新興貴族也有平民。

還有那個鼎鼎有名的殘耳少女,維拉。

大樹下鋪了塊野餐巾,上頭擺著飯後甜點──盤盤精致薄餅,兩壺冒著熱湮的白瓷茶壺,旁邊還有女仆待命,明顯是其中某位新興貴族招待大家的管家館餐點。

“這裏有前途的人那樣多,不只老式貴族,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成為鬥師呢!”

“雖然不一定能被大家族選上,但到處都缺鬥師,一定有工作的。”

以為她們是在聊未來出路問題,彼得側耳傾聽,聽了一會才發現女孩們是在聊嫁人問題。

女孩們興奮聊著,將理想金龜婿人選全都點名了一遍,聊呀聊的,忽然就將話題轉到了重頭到尾都在吃茶點的維拉身上。

“維拉,你和比利兄妹他們頗不錯的,你覺得有沒有機會呢?”

從枝葉縫隙間窺看,彼得不著痕跡往前又拉長了脖頸。

樹下被問話的維拉卻依舊咀嚼著茶點,只是眉頭好像因為被打擾品嘗美食般皺起,好像她今天加入這場談天的目的,就是為了茶點一樣。

“我對那種人生一點興趣也沒有。”知道自己口裏還嚼著人家的茶點,維拉溫聲答道。

其他女孩卻楞了神,呆呆看著維拉。

“那你對什麽樣的人生有興趣?”其中一個女孩問她。

維拉想了想,放下手中見底的茶杯。

“和所有夥伴安樂生活在一起的人生。”維拉這樣說道。

明顯無法接受這答案,那女孩立刻反問:“可是你不想要嫁人,和某個誰共組家庭嗎?”

替自己又斟了杯熱騰騰紅茶,維拉以與其年齡不合的淡定,平靜看著發問的女孩。

“你覺得有人會想娶我嗎?”

你覺得有人會想娶我嗎?

多麽犀利的反問,而且這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孩會說的話嗎?彼得在樓上差點笑出來,可是維拉這回答,卻讓底下的女孩們陷入沈重沈默,不約而同低下頭,思索這問題。

好一會,另一個女孩才伸出手來,好心拍拍維拉肩膀。

“你可以嫁給夏佐或亞柏。”女孩如此誠懇安慰道。

維拉卻又垂眸喝了口茶,十分不給面子提醒道:“現在看來,他們兩個比較像我媽。”

樓上的彼得差點沒噴笑出聲。

這形容實在太過貼切了。

就這樣,往後的日日月月季季,觀察維拉已成了彼得生活的樂趣之一。

甚至是習慣之一。

有時他跟同級少年們一起遠遠看她,嬉鬧分享心得,每當維拉經過,都會多看幾眼;有時也會獨自到觀星塔,或是到維拉時常出沒處,特意去看這個女孩。

這個不同於學園其他少女、上過戰場入過後勤、在鐵與血的世界中打滾過的女孩。

維拉就像是這安逸學園裏一抹搶眼的橙色,性格鮮明,強悍漂亮,被那樣的女孩所喜愛將是非常讓人自傲的事,但被她討厭,就跟下地獄一樣了。

看戰略科那些走狗們就知道了,單獨遇上維拉時,沒有一個不是臉色蒼白節節倒退的。

被那女孩喜愛與討厭的待遇,天差地遠,大約學園裏所有學生也是這樣認為。

從維拉對夏佐亞柏與馬術大賽敵隊態度之區別,就可以顯而易見理解其反差。

還記得維拉牽涉其中的某次廣場上爭端,當那些老式貴族罵維拉小偷那瞬,彼得可以看出維拉是真的想殺了他們,下重手絕對不只想嚇人而已。

那是少見的一場嚴重打鬥。

雙方都亮出了刀械,弄的滿身是血,如果沒有防護的頸圈,說不定還會弄的肚腸滿地。

明亮幹凈的廣場上,血跡斑斑,無比嚇人。

也許是維拉知道必定會有人即時阻止,也許是維拉根本不在乎,那時維拉是真的想殺了他們。

“美人發火還是很可怕的,”彼得的某個好友,這樣餘悸猶存評論道:“賞心悅目歸賞心悅目,但還是令人卻步。”

但即使如此,在皇家的交流宴上,彼得還是上前邀舞了。

他成為這個學園裏,非維拉同班的友好新興貴族,卻第一個自己走向維拉的陌生人。

“我要和彼得跳舞。”

當維拉這麽說著站到他面前時,彼得有點呆。

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發現,近距離站到眼前的維拉,竟然如此嬌小,身高大約甚至不及他胸口──這是比同齡女孩還要瘦小的身材。

所以,維拉一直是在用這種體型,加入每一場鬥毆,是嗎?

接過維拉戴著白手套的手,他們進入舞池。

舞曲開始了,他們兩人的交集,也開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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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宴會尾聲,在維拉以為亞柏不可能會來時,最後一曲,亞柏卻來了。

亞柏穿過互相邀請共舞最後一曲的人群,來到維拉面前,帶著淺淺笑意微彎下了腰,伸出邀舞的手掌。

她先是不敢相信的楞神,隨後笑意才在嘴角漾開,將手交到了亞柏手上。

看著旁邊這神情多變的一大一小,夏佐也勾起嘴角,目送維拉飄蕩的純白裙擺與亞柏燕尾一同離去,隱入雙雙對對的人群。

維拉終於如願以償的在宴會上和亞柏跳上一曲。

畢業前與首都皇家學院交流宴上,維拉不但與亞柏夏佐共舞,還多認識了位中階學級的彼得,甚至幸運得到狄倫邀舞,對凱裏有了交待。

可是她與馬可仕依舊形同陌路。

學校裏,舞池中,兩人沒有一次不是無話可說的擦身。

明明兩人並肩共度的那些課程時間,無比密切,好像不用言語就能相知,又好像會一直延續。

可是卻就那樣嘎然而止。

說沒有遺憾是騙人的,可是面對已經依附吉兒家族的馬可仕,兩人想要再像從前一樣,好像也是不太可能的了。

與首都皇家學院盛大的交流宴結束了。

周末維拉如期赴約,和彼得一同到校外小咖啡廳坐了一個下午,吃茶點聊天。兩人一個說話直一個爽朗沒有忌諱,聊起來倒也愉快,再說兩人共同的自體漂浮能力,就夠他們聊了。

只是來的路上、咖啡廳裏,見到他們這一對組合的,沒有一個不是傻了眼,好像看見羚羊走在半大狼崽身邊一樣,停止當下動作呆楞於原地。

畢竟維拉與夏佐亞柏,像是粘死死拆不開的組合,現在竟和其他人一同出游?

老實說,連維拉自己也頗驚訝。

那日以後,彼得成為了繼妮娜、比利一類人等外,少數能與維拉正常來往的。

之後,因為能力相同時常切磋的關系,彼得甚至變得比妮娜等人還與維拉要好,有時還會加入維拉與夏佐亞柏的私人練習。

陽光好相處的彼得,離奇的成為了夏佐不會厭煩的少數人之一,讓不少人瞠目結舌。

“彼得都不怕哪天你們三個心情不好,聯手把他宰了?”

南西甚至這樣不解問道。

他們三人組的形象差至如此程度,維拉表示壓力很大。

就這樣,日子不斷流去,不管是課業還是競賽或者是同儕,維拉都越來越習慣這裏了。

越來越習慣這個學校,還有這個國家。

可是轉眼,離亞柏畢業離開這個學園,也僅剩倒數一年的時間。

這一年時間中,維拉不斷的去與凱裏交換條件。以學業、禮儀或是某一科目的目標達成,來換取帶上亞柏夏佐去附近城鎮旅行的權利。

維拉一年比一年清楚,她撫育官凱裏的手腕比誰都強。

想要求什麽,跟凱裏交換條件,幾乎都是最快途徑。

於是他們三人在共聚的最後一年裏,走遍了帝國鬥師學院附近的城鎮。

不再被局限於夢境與往日,他們踏上短程的旅行。

三人一起。

他們的影子滑過無數陌生小鎮的大小巷弄,在陽光裏,在煤氣燈下。

有著黃銅顏色扣環的漆黑軍靴,去過空曠的偏僻小鎮,也去過處處擁擠的繁榮小城,走過石橋下如森石墩,也在不斷掠過的各式戰艦與飛船的藍天下經過。

在過去維拉從事後勤補給,為盜竊而長期駐留昆諾的日子,她曾以為自己了解昆諾這國家。

但她錯了。

這個國家雖昌隆富裕,各地卻依舊存在乞討的兒童,與救濟他們的街坊鄰居;存在餐餐能喝美酒食用肉食的富人,卻也存在有白面包吃就歡天喜地的家庭。

有時在雨日裏,維拉三人駐足於某個櫥窗,看見玻璃上頭三人倒影時,還是會有那麽瞬失神。

他們到底是誰呢?昆諾未來的鬥師?還是普卡其赫赫有名的殘耳軍團?

抑或只是亡國的流浪殘兵?

櫥窗模糊倒映了黑蒙天空,還有他們黑漆漆的身影。

──壓低的學生軍帽帽沿、漆黑大衣下擺及腿、高筒軍靴與指上鋼環、腰間軍刀,身上每樣東西都與他們年齡格格不入。

那滄冷神態,也是。

從前在軍團裏,他們總是穿著破舊衣物,將所有武器與引入註目之處都掩蓋起來,用盡全力隱入普通百姓的人群裏,如今他們都不用了。

就算穿著無一不顯示他們軍人身份,也不用害怕了,也不用規避誰了。

鞋子不再會被地上水窪滲透,大衣與軍帽也完全防水,他們身上都是最好的配備。

可是卻不用上戰場了。

這真是詭譎。

學園裏,他們參加大比賽的明星賽組隊夥伴,也不斷增加。

那些不斷增加的陌生同伴,有些是原本隊伍裏頭成員拉來的,有些是自己帶著實力過來的,也有些,是被他們看上,邀請進來的。

這些同伴依舊具備類似的共通點──纖細、古怪、傲慢、奇裝異服……

而裏頭最好的幾位夥伴,幾乎都是亞柏拉攏過來的。

誰都看得出,亞柏想要在畢業前為他們多做一些。

傳承情報網與好人脈,或是盡可能為他們搜集最好的同伴,好讓他們今後不管行走校園還是參賽,都能順遂平安。

可是不管如何,亞柏還是畢業了。

在那個畢業生離校的最後底線時間,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,亞柏站在載滿他行李的棕紅大馬車前,腳邊是他的隨身皮箱,與維拉和夏佐告別。

亞柏緊緊抱住她與夏佐,緊到頭上的高頂禮帽都歪了,掉落在地上。

“我會把握所有假期來見你們,也會把握所有機會,把我們一同領向最好的地方,”亞柏下巴頂在維拉頭頂上,維拉聽見他這樣輕聲呼喚道:“……我唯二的家人。”

我唯二的家人。

維拉感覺到眼眶刺痛,滾燙的什麽不斷溢出,她的手臂緊緊壓在亞柏肩胛骨與夏佐大衣的背扣上,緊到好像要把三人給揉在一起。

自從來到昆諾,來到帝國鬥師學院,好多都變了,但是的,她永遠都會是亞柏唯二的家人。

就像她永遠都會是那個在黑面包與音樂盒之間,選擇黑面包的那個女孩,就像母國與殘耳夥伴之於她的意義永不改變,她永遠都會是亞柏的家人。

夏佐與亞柏,結合夥伴、家人一切重大意義,今後都將是她舍身的第一位。

他們擁抱了好久,久到當亞柏上了馬車,一寸寸自校門遠去,維拉都還好像能感覺到亞柏圈著她肩頸的餘溫。

目送馬匹達達拉走亞柏以及其所有行囊,讓維拉有種被誰掐住咽喉的窒息感。

不知是誰先伸出手的,總之最後,夏佐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肩,而她的手臂圈住了夏佐的腰,兩人互相依靠著──一個好像互相支撐的姿態。

維拉把臉埋到夏佐身上,不再去看那馬車漸遠的沙塵道路,感覺就像被人掐住脖頸。

而夏佐身上溫度很暖,就像那只將她環繞的臂膀。這種只有你我知了的疼痛與相依,感覺像將永遠延續,密不可分。

不知道站了多久,馬車遠遠消失了,亞柏也遠遠消失了。

“走吧。”

維拉還失魂落魄望著遠方,就聽見夏佐這樣說道,並將手掌覆上她肩背──一個亞柏從前常做的引領動作,溫溫推著她,往校園裏走。

三人中成績最好的亞柏,最終也沒能進入三人夢寐以求的日光碉堡,維拉呆呆想著,明明亞柏的優秀可以壓倒一群人,卻只因為他們異國軍團出身,只能從最基層的兵種做起,到前線去。

大約夏佐與亞柏都知道的,他們三人的明日就是這樣,一片模糊。

可是他們還是都得繼續向前。

然後,有日她與夏佐,也終將離開這座學園,離開未成年所提供的一切庇護。

重回那硝煙漫漫的戰場。

*下章預告:

有時,夏佐會忽然想起亞柏離開前晚,對他的低聲勸告。

“我畢業後你別太寵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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